去年九月，国家重大基础研究计划“图象、语音、自然语言处理和数据挖掘”项目的专家们举行“自然语言处理若干重要问题”的研讨会，我因出访未能到会，失去了借此获得研究新进展的信息和了解专家们研究新收思路的机会。时隔一年，那次会议上的成果已经结集，准备出版。操持其事的靳光瑾女士，要我写一篇序。我是乐于接受这项任务的。因为参加这次会议的许多学者是我多年的好友或研究工作的合作者，有些先生虽然未曾谋面，却都是我所钦佩的专家，能够在他们的论文集中表达我的敬意和祝愿，是我的荣幸，同时这也是我和他们的一次书面交流。

　　看了论文集中的部分稿件，十分高兴。一是专家们讨论的范围广，从自然语言处理的理论、方法、经验、教训，到研究成果的应用，都有所涉及；二是关于语义和语料库都有专门论述；三是在这些论文的背后，往往有着艰苦的实践、深层的思考、大胆的探索，文章所述多为实践的最近成果。可以说，这本论文集展示了当前从事中文信息处理研究的学者们所关注的方方面面；也可以说，上述三个方面都是今后突破中文信息处理学术和技术难关所必须解决的症结所在。

　　的确，现在我们遇到了难关。

　　中国正在频频地扣击信息化的大门，甚或可以说我们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信息化的门坎。在我们面前伸展着一条有着无穷希望的路，但这却是一条充满荆棘坎坷的路。这荆棘与坎坷，是尚待完善的发展繁荣信息事业的体制和机制，是信息技术科学研究的蹒跚步履。在信息技术中，中文信息处理是其关键之一。

　　中文信息自动化处理事业需要文、理、工三科的紧密结合。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国在中文（口语和文本）信息的形式化，以及算法、编程、产业工程等环节上已经具备了相当实力，这为中文信息处理技术的发展和实用化准备了必要的条件。与之失衡的，是中文信息处理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还没能跟上，而其最大难点，或曰拦路虎，是我们对中文--一般指的是现代汉语--了解得不够；其中又以对语义——包括总结其规律——的认识并使之形式化还缺少能够全面解决的办法为突出。

　　汉语语义在组织句、段、篇，即形成口语或文本时有着特殊的功能，在这本论文集里，陆俭明、黄曾阳、陆汝占等先生的文章，分别从不同视角，运用不同的理论分析或介绍了对汉语语义的认识。他们三位的理论和方法已经初步显示出不同的风格，这是形成不同流派的开端。在一个研究领域里出现流派，这是该问题受到普遍重视、学科即将昌盛发达的标志。

　　汉语的语义问题太复杂了，但无论多么复杂的事物都有规律可寻。唯其复杂，所以需要更多的人，费很长时间（也许需要几代人），刻苦地研究，经过反复失败、反复探索，逐渐接近完善；又因其有规律可寻，所以中国人一定可以自己解决这个拦路的难题。在这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中，我们既需要多种风格流派的竞争、互学互补，又需要自然地形成的发展的若干阶段，每个阶段都将以转化为应用技术为标志。

　　中国自古重视语义的解释和对其演变规律的探索，其成果集中体现在训诂学中。在训诂学对语义的解释中，语言环境和语义分类受到极大关注，这或许是训诂学区别于西方语义研究的特色。这一特色，是历代学者徜徉于语言事实的海洋中体味到的，换言之，是基于语言实际的。古人的这些经验（其中也有不少反面经验），是我们今天解开现代汉语语义之谜的重要参考。我们在陆俭明等先生的论述中已经明显地感到了传统学术的影响和对前人成果的关注。如何看待中国独有的训诂学，能否利用之，这或许又是解决中文信息处理应该注意的问题之一。

　　无论建立什么样的理论，使用什么样的方法，要研究口语和文本自动化处理问题，几乎都离不开大规模语料库作为基本工具。建立语料库当然不是目的，从一定意义上说，只如飞机的试飞场，轮船下水后的试航区。中文信息处理的解决方案和技术需要在语料库中反复检验、逐步完善，才能达到比较理想的彼岸。因此建立、建设、开发语料库就是中文信息处理极为必要的工作环节了。这本论文集关于语料库的论文，是值得重视的。尤其让人高兴的是论文集中提出了“中文语言资源联盟”（chineseLDC）的概念和会外建立这一联盟实践的启动。这一动向之所以重要，一是中文信息处理研究需要资源共享，二是多年来分散的相关资源缺乏整合，既浪费又不便。现在学者们不是依靠政府，而是自觉自愿地结成联盟，促进语言资源建设。我甚至觉得应该把这件事看作中文信息处理技术发展的一座里程碑：它标志着分散的研究力量开始了走向携手的阶段，虽然这种合作还是极初步的，还只限于资源互通一端，但是毕竟打破了相对封闭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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